垂钓乌苏里江《转》

乌苏里江是一条蜿曲而美丽的江。她本来是祖国的一条内河，由于1860年的不平等条约，变成了一条界河。江岸长满柳树，从高处远眺，柳林似烟，江流如碧。当地民谣云：棒打獐子瓢舀鱼，野鸡飞到饭锅里。传说在鱼儿咬汛时，可以踩着鱼的脊背过小河。这些都是形容乌苏里江水域鱼特多的夸张说法。鱼产丰厚到什么程度？五十年代国营农场初建时，原村民分鱼，用马车往各家送，挑出人吃的，多余的就扔猪圈了。鱼多价廉，很少有人为了吃鱼而去垂钓。如果有人垂钓的话，即使纯粹消遣，也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。住在江边，钓鱼本来是一种乐趣，可是在“三面红旗”时期，是不允许个人有违上级规定的。三年自然灾害中，不少人幸亏靠偷着钓点鱼，聊以缓解饥馁之忧。

我学会钓鱼的时候，已经是六十年代末，结婚成家生子以后。星期天到江边给小孩洗衣服，顺便钓上几尾鱼，改善生活，可谓一举两得。那时在江边垂钓半日，收获十来斤鱼，是很平常的。在江边钓鱼用甩弦。透明的尼绒线长达百米，绕在线板上。线的前端拴一块梭标形状的铅坠子，不讲究的话系一把小铁锁也行。在距离坠子1-2米处，系上三四把鱼钩。用养在罐头盒里的红蚯蚓当鱼食。在岸边将鱼线从线板上一圈圈放下，有序地排在沙滩上，细心地在鱼钩上装好鱼食。然后手拎着鱼钩上方的鱼线，像掷链球那样使劲儿旋转，达到一定速度时，趁势朝江心抛去。鱼坠带动鱼线，形成抛物线落至江中，并被水流带往下游方向，待坠子沉到江底，鱼线及鱼钩就悬于水下了。这时，用小树枝插入沙中，将鱼线绕在小树枝的顶部，江水流淌，绷紧鱼线，使小树枝向前弯成弓状，线如琴弦，称作鱼弦，倒也贴切。钓者只要观察小树枝是否颤动，就可以知道有没有鱼儿咬钩了。有人还在小树枝上拴个小铃铛，凭铃声来判断鱼儿上钩与否。每逢有鱼儿碰钩，小树枝稍有抖动，垂钓者的心情就跟着变化，既得意又紧张。得意的是收获在望，但愿钓上一条大鱼；紧张的是，如果不小心让鱼儿滑掉，岂不是空欢喜一场。

春夏之交的一个星期天上午，天气晴好，风和日丽。我照例用小竹篮盛着待洗的小孩衣服，带上渔具包，来到了边塞虎头的东江沿。这里离对岸伊曼河入江口不远，江水形成一股回流，是鱼儿聚集之处。虽然不能透视，但我知道一群群的鲫鱼、鲇鱼、鲤鱼、红尾、重唇、白鱼、嘎牙子、牛尾巴正在水下嬉戏。钓鱼应选在清晨，那时鱼儿刚睡醒正在觅食，比较容易上钩。而现在半中不饷，只能碰运气，“姜太公钓鱼—愿者上钩”。我把弦线抛入江中后，就蹲在水边搓洗衣裳，两手沾满了肥皂泡沫。不时回头望望插在沙土里拴着鱼线的小树枝，因为一旦有鱼儿上钩，如不及时收线的话，鱼儿就会溜掉，让你后悔不迭。江水静静地流淌，洗衣或垂钓的人间隔着一定的距离，岸边不远处有渔场工人在晒网。

突然，插在沙滩上的小树枝一下子折断了，连同鱼线被水中的一股力量，拖向江里。我见状一惊，手上沾的肥皂沫来不及洗掉，就赶忙去拉鱼弦。由于手上有皂沫，握不紧，鱼线在掌中仍然滑动，眼看一百多米长的鱼线就要被拖光了，于是我惊呼起来：快来帮忙呀，有大鱼了！渔场的工人闻声赶到，帮我抓住了线板。这时鱼线在江中时沉时浮、忽左忽右，搅起一片片水花。当我慢慢地收线时，觉得颇费力气，一尾大鱼刚浮现水面，只听哗啦一声，它带着线又潜下水去。如是反复几次以后，大概这条鱼力气用光了，终于被拽到岸边，鱼头搁在一块石头上，乖乖隆的咚，鱼头跟小孩子的头差不多大，张着几乎和脑袋一样宽的大嘴在喘气，鱼钩挂在它的嘴角上。以往我至多只钓过两三斤重的大鲤鱼，面对这个傢伙，简直束手无策。那位渔工俯身用双手扣住鱼的两鳃将鱼拖上岸。他说，这是一条怀头（怀头鱼英文名：Northem sheatfish又叫六须鲶鱼，是一种极凶猛的食肉鱼，成鱼体长可达两米以上，体重可达一百公斤）。后来称量这条鱼，长约一米，重达19.5斤。这条鱼之所以能被我钓上来，渔工分析得很有道理：鱼钩先挂上了一条小鱼，怀头在吃小鱼时，被鱼钩挂住了嘴角，就像穿了牛鼻子，怕疼，否则它就会挣脱。如果不是你手上有肥皂沫，鱼线在掌中滑动的话，用力一拽，就可能将鱼线拉断。

这就应了一句俗语：瞎猫碰到死耗子。我之所以能钓到怀头鱼，属于瞎猫式的幸运，是意外收获而非辛劳所得。在自己短暂的乌苏里江垂钓史上，虽可引以自豪，却不能作为吹嘘的资本。在那个食品贫乏，学校处于半瘫痪状态的时期，钓鱼，完全是为了口腹之需，并没有什么闲情逸致，恰好符合渔猎的实质乃是生存需要的定义。近日从电视上看到国外有职业钓鱼比赛，不仅其竞技过程具有观赏性和娱乐性，而且其比赛规则也十分公平合理，最后将所钓到的鱼全部放生，还其自由。联想到我国垂钓史话，有姜太公“钓人不钓鱼”，严子陵“钓鱼不钓人”的逸事，亦有“坐观垂钓者，徒有羡鱼情”“任凭风浪起，稳坐钓鱼船”等富有哲理的诗句，从而觉得垂钓是有着深刻精神内涵的一项活动。过去怎么就少有感悟呢？

阔别多年的乌苏里江，因地处边陲，流域没有什么工厂，江水至今未受污染，仍是鱼类繁衍的天堂。但是由于边境人口增加，捕捞无度，水产资源已日益减少。但愿随着环保意识的增强，生态保护的改善，让乌苏里江逐渐得到休养生息，恢复并保持其原生状态，成为吸引垂钓爱好者的圣地！